福克納說,文學是為記錄傷痕,相對於此,文字記者的使命或許就是要還原血淋淋的傷口。一個優秀文字記者的筆,或許需要耗費多年培育,才能在無形中寫出記者耳聞目睹當下的感受。
而需要科技輔助的影音,卻是更為直接地讓觀眾直視現場,將記者眼裡的場景,交託給觀眾自行感受。
苗栗大埔事件,我很納悶為什麼沒有電子媒體(公視除外)願意正視採訪?公視節目《我們的島》錄製了這段生動的影片,在3分30秒之際,一隻白鷺鷥停在被剷起的土上,一群細瘦白軀,飛走又飛回,隨著鏟土機推進,或許牠們也不捨,這片綠油油、已快收割的田,遭受如此暴力對待。
挖土機後面的是什麼?多數人都會很無奈的說,國家要怎樣,你又能怎樣?只有少數人願意記錄國家機器的殘暴。
台灣農民的面孔幾乎相同,尼龍上衣(可能還有某廟名諱),鴨舌帽(可能是某某政治人物的選舉宣傳品),粗布褲和塑膠靴,袖套,暗紅色的嘴,黝黑的皮膚,被陽光及歲月摧殘、滿是皺紋和苦情的臉。
起碼,這是近日我對農民的印象。
沒赤腳下過田的人,大概無法領會赤腳在田中的快感,先看到那半洇著水、深褐色的土壤,就覺得「裡頭想必有很多細菌」、「土壤卡進腳趾很噁心」,事實上或許如此,土裡的菌卻也不見得有害。
起碼,比那些一長串普通人難以理解、記憶的人工化學合成物的名稱好多了。
我們都吃米,應該有人覺得米這種東西去超市買就有了,而在他們到超市之前的旅程則不必在意。有回,我在近午時分搭車南下,睡過苗栗、台中,醒來時拉開窗簾想知道身在何處,卻發現自己被田地所包圍,發現自己除了「綠油油」之外再也沒有辭彙能形容眼前景象,烈陽下的稻田海,甚至比MV《稻香》中的更迷人。
那是一種能令人屏息的美。
也因此,看到挖土機在稻田中肆意破壞,會讓我感到一股想使出爆橘拳的憤怒,想撕爛那些不知奉誰之令行事的員警之臉;想一腳踢倒那些胡作非為的挖土機。究竟這些為人民方便而發明的機械,何時成為壓制人民的道具?
電影《風聲》中有一個黃曉明剝光李冰冰的片段,對付一個驕傲女子的方式就是要摧毀她清白;而破壞農民心智最簡潔有力的方式,就從弄爛農田開始吧!讓他們嘶吼、抗爭,直到發現怎麼做都無效之後,就會乖乖聽話了。
從小到大,我們總是在學習守秩序、如何服從,聽媽媽的話、聽老師的話、聽國家的話,即使為了自身權益抗爭,還可能要面對已經膩煩看這種事的觀眾說「怎麼又來了」。
為什麼就不要乖乖的交出權狀、接收配地就好?為什麼、為什麼、為什麼?
賽珍珠的《大地》,寫出一個農民(或地主)對土地的執念,居住在都市的我,或其他會抱怨「怎麼又來了」便轉台、翻頁的人,居住在離地多少公尺高之處,很難切身明白,土地對於一個人的重要性。
也很難明白,用手培育出的一株株稻禾,在瞬間被鏟毀的那種心痛。
我記得在我還讀國小時,有天看報紙看到新生南路上為了要蓋公園,而拆遷眷村時,有個70幾歲的阿公上吊了,他孤身來台,除了那方斗小屋,再也無處可去。
對那些一輩子在這片土地上耕種的農民,也是如此。種田一輩子,他們習慣看天行事,誰會料想的到在應該享福分的晚年,卻受到如此對待,強迫鎮壓他們離開土地。
或許,這會是一首悲歌,供後人傳唱著。
在一、二十年後的台灣,再也沒有稻田,有的只有無止盡的黑煙白煙,在陽光下閃耀金屬光澤的工廠。
要農民失業來換取其他人的就業,這是什麼可笑的邏輯?全台灣有多少科技園區仍空著,何必非得多徵收土地?
(本文圖片由好友園長贊助,在彰化拍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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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他在電子媒體上大肆宣傳卡列拉斯在苗栗縣開演唱會開始,苗栗縣長劉政鴻早就榮登我心目中地方首長厭惡榜的第一名。
回覆刪除一個無視腳下土地聲音,一味向外尋求「進步」的地方首長。
看完這段影片,我都快哭了............
唉......
回覆刪除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