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到初二,我都在醫院陪外公。
其實陪到精神有點衰弱,非常疲憊,因為外公的人工造口發炎狀況嚴重,排泄物會流出體外,用紗布覆蓋,三不五時就要換,幾乎一個半小時、兩個小時就要換一次,深怕外公躺得不舒服,或是全身臭烘烘沒有尊嚴。
原本以為,最糟不過如此,但我在為了工作焦頭爛額時,卻聽到媽媽說,打了新藥劑的外公,變得神智不清、認不得人,後來又聽說,情況有好一些。
這次回台中,親眼見到外公後,才發現情況不是像家人口述般「輕描淡寫」。
外公理了個大光頭,而且也沒體力下床走路,活脫脫就是的癌末病人。
那時,我才驚覺,外公真的是個病人哪。
他睜開眼後,我告訴他「我回來看你啦!」外公就笑了,他說「我好想妳,昨天晚上一直想到妳!」
我微笑,但一下樓,邊捧著飯碗,邊用眼淚配飯,暗暗決定,以後要兩周一次回台中陪陪外公。
到了醫院,又是另一個震撼。
醫生說得婉轉,但意思很明顯,外公要不是死於癌症併發症,就是死於化療副作用。而外公體力不濟,後者的死亡速率,或許還更高。
趴在外公病床邊,我問他「不做化療好不好?」
外公沉默了一會,才說「不做,就好不了了。」
我想得慢,很久才醒悟,原來外公是一直抱著「會好的」心情在奮戰。
一個人,即使知道自己在邁向死亡,應該還是會抱著求生意志吧?
至少,外公是如此。
外公罹癌已經滿一年多了,超過外科醫師當時的預估。
在台北時,可以淡淡的跟媽媽討論,外公日子不遠了。
但在外公面前,感受到他的幽默和溫暖,才覺得恐慌襲上心頭。光是想像他不在、聽不到他的聲音、看不到他的背影,就有一種巨大的空虛,從心的深處慢慢蔓延到記憶。
我想,我練習得還不夠,我還沒有辦法對外公瀟灑的說聲,再見。
留言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