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書：給右腳的信（Day.395）

親愛的右腳：

　　距離你重生至今已經超過一年，外婆說，我一歲就會又跑又跳了，顯然你的進度不如嬰兒期。

　　在你重生的這段時間裡，為了感謝你犧牲小我，冒著腳斷成三截的風險，保全了我身上的重要器官，因此你也備受寵愛。

　　記得嗎？你重生的兩個月中，從來沒有踏地一步，直到去了馬醫生的診所開始復健，才一點一滴的重新熟悉踏地的感覺。

　　甚至大三剛開學的時候，還得使用著柺杖，狼狽的在太陽中"慢"步，學長姐、同學、學弟妹們也因此對你照顧有加，但有時還是會受不了陌生人異樣的眼光。

　　我們在八月底的時候，在不使用輔具的情況下，一起踏出重生的第一步，心中莫名的喜悅與感慨，想必你也不敢或忘吧？

　　沒想到，能依靠雙腳走路，是莫大的恩賜，以前的我們卻不明瞭。


　　在逃脫謝宜蒨的魔掌後，我們就很久沒有進步了，不過還好體育老師，一再的羞辱我們的步態。

　　因此我才發現，你的好伙伴左腳，多承受了全身30％的重量。

　　那之後，我慢慢的將身體的重量依賴到你那兒，僅僅七天，小有改善。


　　今天很欣喜的去看周醫師，沒想到這次的小打擊卻比以往都大，大到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。


　　外婆老媽都嫌我吃太少，所以你才長不好；我也時常抱怨著，為什麼每天都要這麼痛，能不能放過我一天，哪怕是一個小時也好？

　　也許是你聽到了我的心聲，某天在家裡的晚上，從房間走到浴室短短數步，竟然一點疼痛感都沒有，輕盈一如受傷前，"走路"的感覺通通找回來了。

　　但那只是曇花一現。

　　沒關係，我很勇敢的安慰自己，你會更好、更茁壯，就像很多人安慰我們的一樣：打斷腿骨反而勇。

　　所以我們繼續忍受著這日復一日的疼痛。

　　

　　但是今天周醫師說，你再也長不回來了，我一開始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意思。

　　當我步出醫院默默咀嚼周醫師說的話後，很不爭氣的哭了。

　　又哭了，而且這次沒有妹妹在旁邊搞笑安慰。


　　你說我能怎麼辦？該吃的都吃，鈣片換了好多家，老媽託人從美國帶回來看似很神勇的鈣片，也一天照三餐吃（呃...也許有幾天忘了）。

　　原來，不是我們不夠努力，而是因為損傷的太嚴重，所以再也長不回來了。

　　所以我要說聲對不起，因為我老是以為你太不爭氣，我明明就有張稚氣的臉，為什麼骨頭生長就如同老人一般？

　　為什麼我吃的都一樣，付出的關懷也一樣多，膝蓋骨很早就長全了，而你老是不發育？

　　真是錯怪你了！原來最近的加倍疼痛，是你要告訴我，你真的很勉強在支撐了......


　　為什麼周醫師不早點發現，我又看不懂X光片，我們浪費了好多時間在等你長大，才知道原來你就像童山濯濯的人長不出頭髮一般，再努力也生不出骨頭。

　　我真的好難過，但理智想想，卻也不知道在難過什麼。

　　也許是一種失去感吧！

　　就像老年人開始掉牙卻長不出牙的失落感，我失去了一小片再也長不回來的骨頭，失去了這一小片骨頭，如果不依靠打在骨髓裡的釘子支撐，你就會支離破碎。

　　

　　還好我們活在科技昌明的台灣，還在車禍頻繁、被黃醫師形容好像每天都有人在醫院門口潑油的北醫，所以......

　　我們再給周醫師一次機會吧！

　　也許就像蛀牙補牙一般，用身上其他地方的骨頭來補你的缺失，也好！

　　你還要陪我一輩子，你再不快點好起來，恐怕下次就換左腳住院了。


　　不過好倒楣，因為補骨的關係，害我的如意算盤沒了，註定是要再動刀兩次。

　　人會愈挫愈勇，到那時候，我們一定練就在醫院安穩度過夜晚的功夫！


　　P.S.我發現我會背髕骨的英文（拉丁文？）了，也算是一種收穫吧?!